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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2章 内奸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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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追捕对象。马奎斯正坐在岩壁的顶端,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件在等着昌德拉。那是一把登山运动员常用的铁锁。当昌德拉又靠近一些后,马奎斯瞄准他把铁锁掷出手。铁锁击中了昌德拉的肩膀。突然遭到的打击使昌德拉差一点丢开手里的冰镐。

昌德拉此刻无法继续攀登了,他的身体伏在岩壁上进退不得。

马奎斯从背囊里取出一枚冰螺钉,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掷下来。

冰螺钉正好打在昌德拉的头上。他硬挺住疼痛,死死攥住冰镐的手柄,匍匐在岩壁上,试图控制住双脚不要下滑。他现在连气都透不过来了。

几秒钟后,又一枚冰螺钉击中他的前额。这一次打得他晕头转向,身体失去了平衡。一只脚先滑了下去,他想用冰镐控制住身体,但岩壁又湿又沿,根本无处着力。他想伸出冻坏的左手,但已完全不听使唤。这时,另一只脚也从蹬踏之处滑了出来,进而整个身体脱离岩壁,后仰着摔了下去。他的身体摔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弹了起来,跌进了万丈深渊。

坠落过程中,这名廓尔喀士兵没有发出惊叫。那句格言仍在他的脑子里不断闪现:“宁死不当胆小鬼……宁死不当……”

罗兰德?马奎斯在心里一个劲地咒骂卡尔?格拉斯带走了另一半钻石。他不知道背囊里的钻石到底值多少钱,但他估计要买通逃离英国的道路,到另一个国家隐姓埋名,舒舒服服地度过余生,这点钻石未必够用。

当然,他可以继续为第17号蒙皮寻找买主。也许可以把它再卖给联盟!他想。他们非常迫切地想得到它。他们派出的那个笨蛋施伦克未能达到目的。也许他们会同意付给自己一大笔钱。毕竟自己从一开始就协助他们从第一作案地把说明书偷了出来。现在的问题是得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和他们谈判。他不知道哈丁的联系人是谁。几个月前,当哈丁拿着联盟给的少得可怜的酬金找到他时,他就认定那个博士是个极其贪婪的人,很容易变节。他给哈丁出主意,让哈丁按联盟的命令去做,但绝不能把说明书提供给他们。他和哈丁假装把说明书弄丢,然后再卖给俄罗斯黑手党,以便共同发一笔横财。哈丁开始时害怕联盟会识破他们的企图,但他很快打消了哈丁的顾虑。两人共同策划偷出了说明书,并成功地摆脱了联盟的控制。现在,说明书在他手上,他可以任意要价。

联盟会不会报复他?会不会拒绝与他做这笔买卖?他认为不会。联盟一直急于得到说明书,他们大概是最可能的买主。Z国人给的钱太少。他不知道比利时探险队的后台是什么人物,可他不在乎。他们很可能是某个欧洲国家联合体资助的。

要想使这个计划成功,他必须在联盟找到他之前主动与联盟取得联系。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他们,不过他有许多联系人可以帮他做这件事。他得先返回五号营地,把起搏器收藏好。他得千方百计避开李彪,如果他还活着的话。

马奎斯抬头望望天空,天又开始阴起来了,再过三四个小时,风暴又将来临。得赶在风暴到来之前回到营地。路程不算远,可他现在已筋疲力尽,还一阵阵地头疼。他检查一下氧气瓶,发现氧气几乎就要用光了。这一定是头疼的原因,他想。从背囊里取出最后一个氧气瓶换上后,他感觉好多了。他要冒险返回五号营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补充氧气。他又休息一会儿,嚼了两块格兰诺拉麦片,又喝了点水,便起身朝营地走去。他现在惟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尽可能避开李彪。

李彪?李彪和霍普?肯德尔整个早晨都在营地周围寻找失踪人员留下的踪迹。风暴把任何可能留下的踪迹都给掩盖了。他们认为,除了留在这里等待以确定是否有人回来外,他们已别无办法。两人决定把一个冰隙再扩大一些,以便把死亡人员都葬在里面,然后他们将再次钻进睡袋躲避即将到来的风暴。第二天他们就要下山了。李彪很不情愿就此罢手,可再待下去已无事可做。向上继续攀登干城章嘉峰,去搜寻那些可能已经死去或被风雪埋葬的人显然是鲁莽的。至于那可恶的第17号蒙皮,他想,既然已经研制成功一次,就肯定还能研制出来。英国杰出的物理学家多的是。如果马奎斯确实偷走了说明书,并且从另一条路下了山,那也只好由他去。要是说明书真的落到了敌对势力的手里,责任也不该由他李彪来负。

他已尽到了自己的责任。

霍普把巴洛和莱奥德的尸体拖出帐篷,以便把他们埋葬。李彪走进鲍尔?巴克的帐篷,看了一眼盖在尸体上的黄绿条纹的防寒服,轻轻叹了口气。这太不幸了,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荷兰人。在把他的尸体拖出帐篷之前,李彪决定先用巴克的卫星电话与伦敦方面通一次话。

电话要得出乎预料地顺利。特纳先接的电话,他把电话直接转给了局长本人。她表示同意李彪的计划,要是失踪人员到明天还不露面的话,他就可以下山。至于罗兰德?马奎斯,她已经向有关部门下达了通缉令。如果他胆敢在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机场露面,他一定会被逮捕。

“别担心,李彪。”局长说,“我已经向国防部长汇报了案情的发展。他除了震怒之外,也别无良策,看来只好暂时作罢了。你已尽了最大的努力。”

“我没有完成好任务,夫人。”李彪说,“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期望。我还为古隆军士的命运担忧。如果他死在了这里,我将——”

“假如他死在了那里。”她插嘴说,“他是为英国而死,那是他的职责,他知道这要冒风险的。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吧,这是命令,李彪。”

“是,夫人。嗯,马克思伯里小姐有消息吗?”

“没有,一点音讯都没有。你现在要集中精力做好你的事,并要平安地返回。”

他挂上电话又呆呆地坐了片刻。他是否已尽了最大努力?是否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限?是不是还存在着差距?海伦究竟出了什么事?她以前是否表现出背叛的迹象——或者说曾表露过而未被自己注意?李彪突然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失职感和对自己的愤恨。为什么自己不能干得更好些?

他站起身准备把巴克的尸体拖到外面,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,过一会儿再说。他走出帐篷呼唤霍普,但没人回答。

他走回到自己的帐篷,又叫了一声。

“我在这儿呢!”她喊道。她正忙着清除飞机前的积雪。李彪走过去拾起一把雪铲和她一同干起来。

“我们应该把飞机上的乘客埋葬在他们的殉难地,没有必要把他们运下山。”他说,“飞机里还有多少尸体?”

“不清楚,大概五六具吧。”她说。

两人一同干了一会儿,然后停下来,坐在岩石上吸氧喝水。

“我饿了。”她说,“我去煮点冷冻食品怎么样?”

“噢,我有好长时间没吃到热东西了。当然可以!”

她笑着站起身。然而,李彪也突然站起身来,把她推到一边,从身上抽出P99手枪,向远处开了一枪。她吓得尖叫起来。

“站在那儿别动!”李彪举枪喊道。霍普转过身来,为自己的所见吓得浑身颤抖。

罗兰德?马奎斯高举双手,站在50米以外的地方

马奎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。李彪朝他走过去,手里仍举着华尔瑟手枪。霍普站在原地,呆呆地望着他们。

“把枪收起来,李彪。”马奎斯说,“我不是坏人。”
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呢?”李彪问。

“我救了你的小命,你这蠢货。是卡尔?格拉斯和奥托?施伦克,他们共同策划,要杀死你抢走起搏器。”

“起搏器在哪儿?你到哪儿去了?”

“我看到施伦克和格拉斯潜入你的帐篷。多亏了我的望远镜,我才看得一清二楚。我不知道他们去你的帐篷做什么,于是只待在外面。等我听到里面响了一枪冲进去时,他们已把你打昏,格拉斯刚刚朝施伦克开了一枪。我不知道格拉斯为什么要打死施伦克。我猜想,他大概是想独自占有起搏器。不管怎么说,格拉斯没想到我会冲进去,他非常惊慌,把我击倒后冲出了帐篷。我为追赶他越过了北面那道山梁。”

故事编造得似乎有理,但是还有漏洞。“往下讲。”

“除了格拉斯坠山,再没什么好讲的了。我一直没有追上他。在一处峭壁的边缘,他失足滑了下去。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在后面追他,再加上天气恶劣。我想你该感谢有人这样做。”

“那么,起搏器……”

“被他带走了,它不复存在了。我现在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?”

“把你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,把身上带的武器丢到地上,我才能放心。”李彪说。

“我向你保证,我的勃郎宁丢了。我在准备向格拉斯开枪时,不慎把它掉在地上,滑到山下找不到了。”

李彪走上前来,用手拍了拍马奎斯的防寒服口袋。他透过护目镜盯住马奎斯的眼睛,试图判断马奎斯是不是在蒙骗他。然而,李彪从他的老对手眼里看到的仍是那种熟悉的充满敌意的眼神。

“好吧,罗兰德,但不要轻举妄动,我扣住扳机的手指可有点发痒。”

马奎斯把手放下来,向周围看了看说:“其他人都在哪儿?”

“他们都死了。”霍普手拿冰镐走到他们跟前说,“你回来了,并证明了格拉斯是怎样失踪的,现在除昌德拉之外,所有人都有下落了。”

李彪说:“见过昌德拉了吗?”

马奎斯摇摇头,“没有。自从我们把李尔克的尸体搞上来后,我就没有见过他。其他人都死了?连夏尔巴人也死了?”

“是的。”霍普说,“他们都在帐篷里被人暗杀了。我们认为是施伦克干的。”

“这么说你们在埋葬死者?”

“是的。’霍普说,“我们准备今天晚上还待在这里,等风暴过去后,明天就下山回家。”

“好啊。”马奎斯说,“我来帮你们一起干。我也想回家了。我们一起走会安全一些,你说呢?”

“不过,你不再是我们的队长了。”李彪说,“我决不会再听你的指挥,罗兰德。”

“很好,李彪。如果这样会使你有一种获胜的感觉,我情愿由你来当队长。”

李彪对他的话不置可否。他把枪放下说道:“我们得抓紧时间,尽快处理完这些尸体。风暴就要来了。”他把华尔瑟手枪放进枪套,但仍保持着警惕。他总觉得马奎斯的话有些地方好像不大对劲。

他们一同回到霍普干活的地方。她问马奎斯:“你饿不饿,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干?”

“那太好了。”马奎斯说,“最好再来杯热茶,霍普。”

李彪止住她的答话,说道:“等一下。罗兰德,你是不是去过俄国人的营地?”

马奎斯答道:“是的,我确实去了。只是到他们营地附近转转。在山梁的那一面,我们绕过了它。”

李彪的眼睛眯成一道缝,“我们?”

马奎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。他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,便毫不迟疑地从霍普手里一把抢过冰镐,向李彪抡去。冰镐的尖端深深刺人李彪的右肩。李彪疼得大叫一声,霍普也尖叫起来。马奎斯带着冰镐,扭身向他刚才来的方向跑去。李彪跪在地上,用手捂住受伤的臂膀,血从伤口处泉涌般地流出。

李彪望着马奎斯脚步踉跄地穿过积雪,向北面岩石斜坡上逃窜的背影。这个婊子养的。他背叛了祖国!他出卖了整个西方世界的安全!我决不能让他得逞。

“待在这儿。”他对霍普说。然后艰难地站起身来。

“你不能追他,你受伤了!”她喊道。

“待在这儿!”李彪不容置疑地说,拔腿追赶马奎斯。

两人都背着背囊。李彪手里有武器和冰镐,但没带氧气瓶。在这样的高度上,不戴氧气面罩就追赶马奎斯简直是一种疯狂的举动,但他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追上那个婊子养的。李彪希望马奎斯真如他所说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。也许他比李彪更疲劳,要不了多远就会慢下来的。

即便如此,李彪也在承受严重的身体压力。他已经气喘吁吁,呼吸困难,受伤的手臂不敢动弹。

马奎斯像一条蜥蜴一样攀上了一道岩壁。人能爬上如此陡峭的岩壁简直不可思议。李彪暗自叹服他的对手确实是一名卓越的登山好手。但是,现在已到了要把自己的潜能都充分发挥出来的时候了。

李彪尽可能循着马奎斯的足迹向岩壁上攀登。他感到自己的行动越来越迟缓,胸闷得透不过气来,每向上移动一步,都要经受痛苦的折磨。

半小时后,马奎斯攀上了岩顶,李彪在他后面不远处,但上升的速度像蜗牛。当他终于爬上岩顶时,一下子倒在那里,肺部经受着严重缺氧的煎熬,头剧烈地疼痛,眼前的景物都旋转起来。

他要是带上氧气瓶就绝不会这样!他应该在背囊中经常放一个氧气瓶才对!他应该听从霍普的劝告留在原地。这实在是疯狂的举动!

天阴得更厉害了。他感到冰冷的雪花飘落在脸上,这提醒他赶紧用厚围巾盖住暴露的皮肤。风越来越猛烈,雪也越来越大。

他的肺部火烧火燎地难受,难道就这样放弃追捕吗?

等一下!他怎么忘记了?他把手伸进防寒服的口袋,心里在暗暗祈祷布思罗德少校给他的那个小吸嘴还在。他找到了,赶紧把它放进嘴里。

应急呼吸器简直就是上帝恩赐的一般。氧气尽管冰冷而干燥,但它把动力输进了周身上下的血管。他做了几次深呼吸,希望脑子能清醒些。应急呼吸器只能提供15分钟的氧气,他必须节省点,在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。几分钟后,他把呼吸器取出来,站起身继续追击逃犯。

他们正穿越一条冰雪覆盖、岩石密布的沟壑,爬上沟壑对面的一道岩壁就是西岭,那儿距峰顶只有100米了。马奎斯像许多专业登山运动员那样,根本就没戴氧气面罩。李彪从未试过在8000米以上高峰不戴氧气面罩攀登,但他知道有些人可以做到这一点。这些人都像马奎斯一样,高傲自大,目空一切,坚信自己定能战胜高山。李彪心想,恐怕这一次上帝不会赐福于他了,也许他的狂妄自大最终将葬送他的生命。

当爬到一处更高的地方时,马奎斯突然不见了。李彪停住脚步紧张地四处张望,难道他为躲避追踪而躲藏起来了?

突然,马奎斯从一块岩石后面跳出来,把李彪击倒在岩石上。他举起冰镐,想把李彪的脑袋击碎。李彪死死抓住马奎斯的胳膊,使他无法挥动冰镐,两人扭作一团。马奎斯这时也呼哧呼哧喘个不停。李彪使出了全身力气,把马奎斯从自己的身上翻到一边,没等他缓过神来,朝他的面部连续猛击两拳。然而,稀薄的空气使他打出去的拳头都有气无力。

马奎斯乘机抡起冰镐击中了李彪的头部。李彪一阵天族地转,一头倒在了地上。他感到视力一阵模糊,胸闷得透不过气来。他预料马奎斯会用冰镐的尖端戳烂自己的胸膛,然而,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。

李彪摇晃着脑袋,想使自己清醒些,挣扎着站起来。视力又恢复了,但头部一阵阵地疼痛。马奎斯在向更高的地方——峰顶逃窜。李彪把应急呼吸器放进嘴里吸一会儿氧,然后继续向上攀登。

风更疾,雪更大了。

马奎斯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机械地运动着,他感到自己就像在地狱中挣扎一般,整整一天不停地攀登已耗尽他的体力。他现在又饥又渴,头疼得越来越厉害,难以忍受的折磨使他只想大喊大叫。他患了高山脑水肿,症状已相当明显,如不尽快降低高度,随时都可能发作。

他一定要登上顶峰,他想。他惟一的希望就是翻越顶峰,从另一侧走下干城章嘉峰,进入锡金境内,把自己隐藏起来。他现在只要摆脱李彪的追捕,其他一切都不成问题!

罗兰德?马奎斯可能已经觉察到自己的高山脑水肿症状,但他还认识不到有多严重。他已完全忘记自己没带吃的东西,没带帐篷和睡袋,没带在高山上过夜所必需的一切。没有这些物品,他将难以在暴风的袭击下幸存下来。他甚至连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都忘记了,从峰顶走下山进入锡金境内至少要三四天时间。他惟一的信念是:翻过这座山就安全了。

现在,他已爬上西岭,往上100米就是峰顶,他就可以越过边境逃之夭夭了。马奎斯感觉自己在奔跑,而实际上他每隔10秒钟才能迈出一步。对他来说,周围的一切均已模糊不清,但他已顾不上这些,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目标——世界第三高峰的峰顶上。

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原地踏步一般,总也走不到峰顶。他强迫自己加劲儿。快跑,妈的!他对自己说。

“我将征服这座高山!”他在心里高喊道。

“见鬼去吧,干城章嘉峰!”他喊道。然而,由于连气都喘不过来,他发出的声音像是窃窃低语。

尼泊尔人相信,神灵会看到一切,听到一切,会给忠实于神灵的人以恩赐。穿过漫天飞雪,马奎斯看到了界碑、以前的登山者留下的祭祀旗杆和谷穗……这些东西就在眼前!他伏下身,手脚并用向前爬行。突然,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感觉。接着,他感到脑袋里一阵剧痛,就像要爆炸一般。

马奎斯尖叫着跪在地上。

霍普曾警告过大家要谨防视网膜出血症。现在,他的两眼都得了这种病,同时还伴有严重的高山脑水肿。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来滚去,不断用头撞击地面,想减轻一点痛苦,但毫无用处。

他继续向前爬行。摸索着爬向峰顶。

呼吸……呼吸……

他的肺叶好像停顿一般。他的心脏在激烈跳动。

再往前一点点就到了……

他终于摸到了旗杆。他登上了海拔8586米的顶峰!马奎斯瘫倒在山顶上,张着大嘴想多吸进一点稀薄而珍贵的空气。

他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下了,他告诉自己。他登上了顶峰,应该得到回报。他现在想休息就可以休息了。古往今来,有谁能创造出像他这样惊天动地的业绩?他,罗兰德?马奎斯是当今世界的王!是……战无不胜的王!

李彪随后赶了上来。他也耗尽体力,一头摔倒在马奎斯旁边,胸闷得透不过气来,赶紧把应急呼吸器放入嘴里。在他脚下,喜马拉雅山的道道峰峦向四面八方伸展,他仿佛坐在飞机上眺望大地,但又没有飞机。

“谁在那儿?”马奎斯气喘吁吁地问。

“你的来自伊顿公学的老朋友。”李彪喘着气说。他从嘴里取出呼吸器。

“是谁?”马奎斯有点糊涂了,“哦……对了。”他说,“是李彪。我差一点忘了我在和谁赛跑,”他低声说,“我们是在峰顶,对吗?”

“对。”

“你……感觉还好吧?”

“我还活着。”李彪咳嗽一声,“你……看上去不大好啊,罗兰德。”

“是不大好。”他承认说,“我可能要不行了。我他妈的什么都看不见了。坏……坏运气。还有氧气吗?”

“有”

“你不想给我一些,是吗?”马奎斯不失尊严地乞求说,“就因为过去那点事?”

“起搏器在哪儿?”李彪冷冰冰地问。

马奎斯咳嗽起来,随之被噎住了,足有一分钟才喘过气来,说道:“看,我想笑的时候竟是这副模样。”

“我们公平交易,罗兰德。”李彪说,“我拿氧气换起搏器。”

“你这个婊子养的。”

两人都不吭声了。狂风怒吼着,李彪感到刺骨的寒风穿过防寒服一直深入到肌肤里。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。

“快一点,罗兰德。我不能在这里等你一天。”

罗兰德把手伸进衣袋,李彪一把抓住他的手。“别紧张,李彪。”马奎斯说,“我衣袋里没有枪。”

马奎斯从衣袋里取出一个金色物体,平放在手掌上。李彪拿过来验明确系从李尔克的尸体里挖出来的起搏器后,将其放入口袋。随后,他把应急呼吸器的吸嘴插入马奎斯的嘴里。马奎斯被气体噎了一下,但很快就呼吸平稳了。

“联盟给你多少钱?”李彪问。

马奎斯想笑,但又咳嗽起来,止住后说道:“我不是联盟成员,李彪。从来都不是。史蒂文?哈丁才是联盟的人,可我不是。”他一边激烈地喘息,一边讲起事件的始末,“联盟招募了他,并允诺给他一大笔钱让他窃取第17号蒙皮……他来找我,拿来寒碜人的1.5万美元让我帮助他……我在皇家空军拥有很高的地位,当然不会为那几个钱所打动。然而,由于我与第17号蒙皮项目的密切关系,我确实是窃取该项机密的最佳人选……虽然那点钱很可笑,我倒觉得他们的计划有利用的价值。于是,我让他采取欺骗手段,表面上继续为联盟服务,而实际上要帮助我把说明书卖给俄罗斯黑手党……你知道我以前曾与他们打过交道……我向哈丁保证他会赚到更多的钱……再说卖给俄国人比卖给Z国人好一些,联盟只想把它卖给Z国人……我们只需要把中间人和他们的委托人都干掉就可以了!”

“如此说来,围绕起搏器的交易和李尔克……”

“那完全是按照联盟的计划进行的……当你在比利时对案件展开调查时,联盟更改了行动计划……他们决定让李尔克途经尼泊尔、中国西藏前往Z国……由于我在尼泊尔有一些关系,所以我提出在尼泊尔雇用劫机者,把李从他住的旅馆劫走,把他弄到锡金的一个机场……在那里,我们的人将把他带走……大部分计划都是哈丁安排的……把说明书卖掉后,我们将平分所得,但是他太粗心了……我知道联盟会于掉他,那更好,所有的钱财都将归我一人所有……不幸的是,那架破飞机竟坠毁在这……该死的山上……机上还有一个该死的下院议员和一个美国参议员……我知道说明书的微粒胶片藏在李尔克身上,但我不知道具体藏在哪里。你知道……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。现在……我们找到了……”

他把应急呼吸器还给李彪。

“你最好早点离开这儿。”马奎斯说,“风暴越来越凶了。”

“你和我一同回去。”李彪说。

马奎斯摇摇头,“我不想被军事法庭审判,我无法面对它。我也不想死在监狱中。死在这儿要好得多,让我死在世界之巅。”

“昌德拉出了什么事?”李彪问。

“他尽了最大努力去阻止我。他坠山了。他不是作为胆小鬼而死的。不像我。很抱歉,李彪。”

李彪发现另一个人向他们爬来。起初他想一定是个超自然的生物——一定是个雪人①或者是幽灵。然而却是霍普?肯德尔。她背着背囊,戴着氧气面罩。她把氧气吸嘴从口里拿出来,喊道:“天哪,你俩躲在这里干什么?赶紧下去!”

①雪人(ten):传说中生活在喜马拉雅山的一种动物,据悉是熊。

“霍普……”马奎斯说,“祝贺……”

“什么?”

“祝贺你。”他费力地说,“你是登上干城章嘉峰顶峰的第一位女性。”

这消息令她感到意外。她勉强笑了一下,然后跪在李彪身边。

“唉,我该让人诅咒了。”她说,“我只是一步步走上来的,根本就没去想登顶不登顶的事。我只想追上你们。”

“你们两个人。”马奎斯说,“给我滚!离开我。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!”

李彪拉住霍普的手臂,“我们走吧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们离开他。”

“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儿!”她挣脱李彪的手,“我给他氧气,我们可以帮他一道下山……”

然而这时马奎斯又开始喘不过气来,窒息一会儿之后就再也不动了。霍普把手伸向他的手腕去感受他的脉搏,又把头靠在他的胸部去听他的心跳。

李彪又轻轻拉了她一下。“风更猛了。”他说。霍普点点头,站起身来把李彪搀扶起来,可他的腿十分虚弱,已难以支撑身体。她伸手从背囊里取出一个氧气瓶。“给你,把它带上。”她说。

新的氧气给了他力量,他们开始艰难地向五号营地行进。李彪没走几步又停下来,回头看着躺在两根祭祀旗杆和界碑之间的马奎斯的身影。他本来应该成为一个伟大的人,李彪想,但他的狂妄自大葬送了他。上帝不喜欢狂妄自大的人。而且他还背叛了他的祖国,背叛了他的事业……

“快走吧。”霍普催促他。

她搀扶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西岭。一开始,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。怒吼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,这时他们要是停下来肯定会被冻僵。

当距离五号营地还有150米时,风暴也达到了顶点。大碎石台就在脚下,已经遥遥在望,他们只需咬牙爬下那道石壁就到“家”了。

李彪看了一眼石壁,知道自己无法下去了。像马奎斯一样,他也准备放弃努力死在山上。

“起来,该死的!”霍普喊道,“你这块软骨头!和我一起下去!”

李彪想挥手赶走她。

“呼吸,该死的!吸氧!”她喊道。

李彪吸了几口氧,可他马上连吸氧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“好吧,看来我只好采取强制的方法了。”

她迅速从背囊里取出锚桩、绳索、一条保险带和一个滑轮。然后把保险带固定在几乎失去知觉的李彪身上。她用冰镐将错桩钉人岩石,在上面固定好滑轮,最后把绳索系在保险带上,把李彪从岩壁的边缘推下去。

她缓缓向下放绳索,吊在绳子一端的李彪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岩壁上荡来荡去。落到岩壁下面的平地后,他的身体蜷曲着,好像散了骨架一般。

随后,霍普自己开始从岩壁上向下爬。她用手死死抠住岩石和冰上的棱角,心里暗暗祈祷不要让风把自己刮下去。从岩壁上爬下来比她一开始预料的要难得多,她不敢往下面看,只是一点一点地向下挪动着身体。
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她的脚才踏上平地。她倒在一个雪堆里休息一会儿,然后走过去想把李彪搀扶起来。

“起来,婊子养的。”她冲着他高喊道,“我们就要到了!”

李彪嘴里在嘟哝着什么。他已神志不清,两腿发软,完全靠霍普架着他前进。

“迈右脚……迈左脚……”她不断地喊着,告诉他那几乎停止工作的大脑该做什么。好在他还能听明白她的口令,向前机械地迈着步子。

“很好。”她说,“你干得棒极了!迈右脚……迈左脚……”

他们就这样一步步走到帐篷处。霍普掀开帐篷的门,把李彪推进去,随后她自己也爬进了帐篷。

这一次,Q部的野营睡袋挽救了他们的生命

“你醒了吗?”她问道。

两人都躺在野营睡袋内。李彪微微动了动,发出一声呻吟。他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。

阳光从帐篷顶上射进来。霍普不知道他们睡了多长时间,但显然已是第二天。她穿上靴子想到外面看看受风暴破坏的情况。帐篷外已积满冰雪。她拾起一把雪铲开始清除门外的积雪。

李彪听到雪铲发出的刺耳声后坐了起来。“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他声音嘶哑地问。

“你说什么?如果我们不赶紧开出一条通道,现在就是人们给我们立墓碑的时候。”她继续干着活,“你现在感觉怎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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