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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四十八章 落子荒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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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原腹地,祭天谷。

空旷的山谷内,屹立着一尊五六丈高的三眼神像,虽然有着多处破损,但依旧庄严肃穆,不怒自威,容不得他人有任何的不敬之心。在神像的周围还有四尊伏在地上,以作朝拜之姿的异兽石像,但早已面目全非,不复昔日之威。如今看来,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。

夜幕降临,白雾骤起,将整座山谷都裹于其中。山间生灵,无论飞禽走兽,皆纷纷远离,不敢靠近。在山谷的正上方,两道身影并肩而立,一人身披黑衣,腰悬一柄长刀,不苟言笑;另外一人,右手握着一柄赤金折扇,时不时地敲打左手掌心,作思量状。

不同于后者正在专注于山谷内的三眼神像,前者则是虚握刀柄,向南远望,似乎对城前双方的换拳格外感兴趣。

手握折扇之人冷哼一声,淡淡地说道:“夏桀,我劝你最好不要动歪心思。”

“武三思,做好你自己的事,少来管我。”

佩刀之人,正是十方阁的诛神楼的楼主,夏桀。至于手握折扇者,既是荒原大祭司,也是暮雨楼楼主,又或是悬空城城主,武三思。

“还嫌被人坑得不够?”武三思不由得嗤笑一声。

当日师兄弟四人对峙,某人率先出刀,最终却被人一剑打落大地,气机羸弱,生死不知。依仗一件护身法器,迅速得修复自身,然而重返云海之后,鞘中刀却失了战意,不仅毫无霸气可言,面对长剑的颤鸣更是畏之如虎一般。如此一来,非但刀灵孕育无望,而且还连累夏桀的心境受损,白白死了三成左右的修为。

哪怕最后张欣楠与陆吾两败俱伤,纷纷倒地不起,武三思也绝不会让夏桀出手,以免坐收渔利不成,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
鹿衍也好,林玄也罢,纵然境界再高,修为再强,终究无法在当下立足。若不能“脚踏实地”,便是空中楼阁,故而折腾出的动静越大,倾覆的可能性也就越高,否则鹿衍又何需回归道场,林玄又怎会闭门不出。

二者离开以后,落子之人虽然只剩下张欣楠,但绝不可掉以轻心。相反,之后的每一步棋都要更加周密。因为一个教出了陆宇卿与鹿衍两位绝顶棋手的剑客,又岂会是那昏招尽出之人。

世间能与陆吾称兄道弟者,寥寥无几,除了同为古神的英招之外,如今估计也就只剩下剑客一人了。对于鹿衍,或者说相对完整一些的“与世同君”,更多则是敬畏。因为不管怎么说,他也是元君亲口称之的“道友”。

据武三思所知,张欣楠当初北上寻找一位喜欢牵红线的家伙时,陆吾还曾特意邀他去山中一叙,所以二者之间有无暗中谋划,如今到底又是不是在演戏,虽然说不准,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。

夏桀置若罔闻,依旧盯着南边战场。

武三思也不恼,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,“就像你当初进不去那座朔方城一样,现在的你也无法离开这座山谷。”

闻言之后,夏桀神色不悦,迫不得已只好收回目光,环顾四周,不禁眉头微皱,冷笑道:“不愧是悬空城城主,还真是好大一座空中楼阁。”

武三思神色如常,不予作答。

夏桀忽然握紧刀柄,向前跨出一步,瞬间来到武三思的面前,怒目而视,沉声道:“若你胆敢背叛十方阁,我第一个斩你。”

武三思平静地回答道:“只不过是拿回一些曾经属于我的东西,算不得什么背叛。”

“你自己也知道,那只是曾经。”

武三思微微一笑,轻声道:“武道之韵,若无我当年的弃如敝履,又岂会有如今天下武夫辈出的局面。至于小七的那一部分,我不会去动,依旧会留给天下人共分之,但原本属于的那一部分,我会凭借堂堂正正的武夫手段拿回来,不会动用一丝暮雨楼的力量。届时别说是你,就算是张欣楠仗剑亲临,陈尧打开书卷而至,亦是说不得半个‘不’。”

夏桀半信半疑,问道:“那么炼化此地山谷,从而寄托部分大道之韵又是何故?”

武三思坦诚道:“正所谓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那么在其位,又该当如何?答案显而易见。既然答应了老祭司的临终遗愿,坐在了这荒原的大祭司的位置上,那么总该尽一尽本分,为数十万荒人谋划一二。与北境三州比邻而居,对方有些好的地方,也总要学一学才是。制衡诸多山上修士,京都城许诺的做法已然足矣,然而若想制衡一众随心所欲的山巅大妖却远远不够。这时候北境老王爷的那种法子,便可谓是雪中送炭一般。”

夏桀不屑道:“区区三才之局,又有何用?”

武三思瞥了一眼自家的二师兄,笑容玩味道:“既然如此,师兄为何进不去一座小小的朔方城?”

夏桀黑着脸,选择了沉默。

武三思接着说道:“天地人三才,以此布局,简单归简单,但真要做起来,也并不容易。一般的三才之局,往往会忽视人和的作用,以为有了天时地利便皆大欢喜,实则大错特错。无论是儒家的礼仪,还是十方阁的规矩,有哪一款是指定给天地的吗?显然没有。这些礼仪规矩的落脚点皆是在人身上,或者说得更全面一些,是落在亿万生灵身上,故而所谓的‘人和’便不单是指人族。规矩制衡于人,然而人亦可制定规矩,恰好北境三州人和的关键之处便在后者。”

夏桀有些不解,脱口而出道:“什么规矩,只要不遵守不就行了?”

对于某人的打断,武三思很不高兴,所以只好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,“既然如此,为何进不去一座城?”

夏桀只得再次闭嘴。

“一般的规矩法度,对于有意违规者而言,自然可以视而不见,但若将规矩写入天地,放置于人心,届时便容不得你不去遵守。依着先生当年常说的一句话,就是修行者的境界哪怕再高,甚至是走出了十方阁这座‘囚笼’,但依旧还是被天地所困,再甚者,走到与先生一样的高度,不还是上有‘天’,下有‘地’的局面?简而言之,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。若想做到这一点,路有很多条,其中最为有效的一条就是与天地相合,自己去做那老天爷。事成之后,只要是心中真正认可的礼仪或着法度,便都可以成为天地的规矩,而一方天地中的任何人都无权改变。”

夏桀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武三思善解人意地笑道:“方才是师弟失礼了,接下来有什么话师兄您但说无妨。”

夏桀没好气道:“若我打破那一方天地,之后又该当如何?”

武三思微微一笑,反问道:“师兄打得破?既然如此,那为何……”

夏桀脸色一沉,瞪了武三思一眼。

武三思只得忍住笑意,识趣闭嘴。

“那你如今的所作所为,是为何日后约束那些不服管教的妖族?”

武三思点点头,“正是。只不过有些麻烦,自身大道已然寄托于楼中,那便无法与此方天地相合,所以只好将武道重新捡起来,然后一点点融入此间,以求做成此事。”

“这条路,走得通?”

武三思轻笑道:“武道也是先生传下的大道,又如何不能寄托天地?之所以说它麻烦,是因为当年未曾将武道抛弃干净,导致它与之后的道路相融,以此在楼中多少留下一些武道道韵,所以分割起来比较容易划伤肌肤,但却不至于伤筋动骨。如今陈尧坐镇楼中,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”

“如今炼化之地,除了这座山谷外,还有哪里?”

“七脉各自的安身之所与荒原王帐皆以炼化,至于这座荒人的祖地如今也只差以神像为中心的方圆三十里。”

“是因为那神像?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原因呢?”

武三思摇摇头,“不知。明明毫无神识可言,却总是排斥武道之韵。”

“那你今夜来此,所求为何?”

“夜里白雾升腾,百兽退避三舍,这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手段,往往说明了此刻是它最为脆弱的时候,故而我准备今夜炼化此地,但需要师兄帮忙开辟道路,以刀意驱散那些白雾。”

夏桀低头扫视一周,瞳孔皱缩,不由分说,干脆利落地挥出一刀,向着山谷内斩去。

刀意虽然锋芒无比,但落在山谷内却毫无动静。

夏桀扯了扯嘴角,转过身去,冷笑道:“山水颠倒,这你都看不出来?”

武三思微微皱眉,“小七的手段?”

夏桀摇摇头,思量片刻,道:“既然能瞒过你,那便不知是一人的手段。无论老四的移山之术,还是小七的控水之法,都不足骗过的眼睛,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。”

“小十二的瞳术?”

“作为十方阁的眼睛,他有这个实力。”

武三思神色疑惑:“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?”

夏桀不作答,而是挥刀斩向某处,以此逼某人现身。要想破去他的瞳术很难,但让他自己收起神通却很简单。

一袭浅蓝长袍忽然出现在二人眼前,与其挨刀子,还不如挨顿骂。若是弄得一身伤回去,估计五师兄这辈子都不会再让自己出来了。

秦湛后退一步,无奈一笑,见礼道:“小十二,见过二师兄,三师兄。多年未见,别来无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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